美國今天的科技進步，實際上也是延攬全球人才，包括大量中國留學生的結果。拒絕中國留學生，不僅傷及美國的技術進步，也是典型的歧視行為，將徹底摧毀美國立國的道德根基。
近日，美國白宮發(fā)布《關于暫停部分中華人民共和國留學生和研究人員以非移民身份入境的公告》的行政命令，證實了流傳已久的消息：美國果然“冒天下之大不韙”，對中國留學生下手了。
美國駐華大使館發(fā)布中文詳細公告，宣布從6月1日起，暫停參與“軍民融合戰(zhàn)略”（簡稱MCF）的中國研究生和學者入境美國。給出的理由竟然是：中國當局利用某些學生充當非傳統(tǒng)的知識產(chǎn)權搜集人員，竊取美國敏感技術與知識產(chǎn)權，加強中國軍隊軍力與現(xiàn)代化，危及美國安全。
美國這一政策出臺的基本邏輯，是默認了美國一些極端政治人物的荒唐說法，即中國留學生與學者是中國派出的“間諜”，而“中國的技術進步都是靠竊取美國技術”。
消息一出，輿論嘩然。
美國《紐約時報》稱，這“是美國第一個旨在禁止某一類中國學生的計劃”。這一違背美國主流價值觀的做法遭到了很多美國人的譴責，也遭到了美國高校的普遍反對?？的螤柎髮W、密歇根大學等美國著名高校先后發(fā)布聲明，表示反對美國政府的限制性做法，并表示將盡可能幫助遇到簽證問題的中國留學生。
面對輿論的譴責，6月2日美國國務院與國務卿蓬佩奧先后發(fā)表聲明，辯解稱此舉是為了美國國防安全，僅限制與中國“軍方”關聯(lián)的留學生，尤其是研究生，涉及人數(shù)極少，并非限制一般中國留學生，他強調(diào)美國繼續(xù)歡迎中國留學生赴美留學。
這種辯解是蒼白的，顯然，美國政府限制部分留學生赴美留學，并非一時沖動，而是圖謀已久，是全面遏制中國戰(zhàn)略，尤其是對華人才技術遏制戰(zhàn)略的一部分。
為壓制中國的技術進步，本屆美國政府上臺后不久，就系統(tǒng)性地對中國的人才建設下手。2018年起，美國開始精準打擊同時參與兩岸學術交流的華人學者，至今已經(jīng)先后有20余名著名華裔教授因受聘國內(nèi)大學或相關機構而被逮捕或解聘，恐嚇意味濃厚，在美國華人科技界引發(fā)寒蟬效應。2019年11月，美國參議院舉行所謂中國人才招募計劃聽證會，會后發(fā)布《對美國研究界的威脅：中國的人才招聘計劃》，更是開始了系統(tǒng)性精準打擊。
而對包括留學生在內(nèi)的各種學術交流的限制，早已逐步展開。2017年開始，美國安全部門就要求科研機構與高校報告與中國相關合作情況。2019年美國教育部也全面啟動了對中美高校交流項目的審核。與此同時，美國還前所未有地加強了對赴美參加學術交流活動中國學者的背景調(diào)查，中國學者的拒簽率快速上升。2019年第一季度，并非留學旺季，就先后有180余名中國學者與博士研究生被美國拒簽。
這一系列矛頭直指高層次研究人員，但誰也沒有想到，美國會瘋狂到大面積對中國留學生下手。
近年一直有一些偏激的美國政治人物污蔑中國留學生是“中國派出的間諜，偷竊美國知識產(chǎn)權”，并以此提出限制中國留學生簽證。只是這種論調(diào)太過于荒誕、偏激，缺乏常識，一直沒有人相信美國政府真會采信。我曾與一位美國著名大學副校長談起此事，這位副校長哈哈大笑說，這種說法太過荒誕，沒有人會相信的，而且還涉及種族歧視，這在美國是大忌，不可能發(fā)生。
但顯然，美國政府的做法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突破了底線！
更荒唐的可能還在后面。在此政策出臺的同時，美國參議員科頓和布萊克本在參議院同步提出了《校園安全法》，明確提出限制中國留學生到美國學習科學、技術、工程、數(shù)學等專業(yè)（即所謂的STEM專業(yè)），對學習這類專業(yè)的中國留學生不再簽發(fā)學生簽證。37萬中國留學生中，40%是學習STEM專業(yè)，如果這一法案通過付諸實施，中國留學生受影響人群或近20萬。
有人說，美國已經(jīng)不淡定了。其實，這已經(jīng)不是不淡定了，而是瘋狂，是臆想，是對廣大中國留學生的造謠污蔑。
因為文化背景因素，中國人是世界上最重視孩子教育的，不惜一切代價希望給孩子更好的教育，使得中國成為國際留學生第一大生源國。2019年中國出國留學生約70萬人，至今仍有160萬在讀研究生分布于全球幾十個國家，而近40年累計有600余萬留學生跨出國門求學。
目前37萬留美學生中，研究生大約占30%，也就是近10萬人。說這些人是間諜，證據(jù)何在？我們至今看不到一例證據(jù)，用老百姓的話說，美國政府這是血口噴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美國國務院與蓬佩奧強調(diào)封鎖對象為參與了“軍民融合戰(zhàn)略”的學生與學者，但判斷依據(jù)則是一批被認為與軍方有合作或者關系的學校，民間稱“國防七子”的高校就是其中代表。其實西工大、北航等高校早在改革開放之初就逐步脫離了與軍隊的密切聯(lián)系，目前歸屬為工業(yè)和信息化部。北航六七十個專業(yè)中，有一半無關所謂關鍵技術，1/4專業(yè)是社科與藝術等專業(yè)，比如經(jīng)濟、金融、行政管理、法學、英語、德語、繪畫，這些專業(yè)又如何危及美國安全？
美國此舉，不僅達不到殺敵一千的目的，更可能是自傷八百，阻礙美國自身的技術進步，乃至全球的技術進步。
根據(jù)去年底美國發(fā)布的門戶開放報告，在美國國際留學生達到了109萬人，其中中國留學生37萬，占1/3。僅從商業(yè)角度看，中國留學生給美國直接貢獻了近200億美元的收入，而且這部分幾乎全是順差。限制中國留學生，首先影響的恰恰是特朗普最看重的經(jīng)濟。
更主要的是，限制中國留學生，也會極大地損害美國的技術進步。在全球化的今天，很多技術進步是全球化的結果，而不是美國一國之力可以達到的。
與我們2/3的中學生為理科生不同，因為強調(diào)學生的選擇權等原因，導致在美國中學里，學習數(shù)學與科學的學生屈指可數(shù)，理工科學生供給長期缺乏，中國留學生與其他國家留學生大規(guī)模彌補了美國教育與人才的這一短板，為美國的進步與科技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最新門戶開放報告顯示，去年在美的109萬國際留學生，近52%是攻讀數(shù)學、工程等STEM專業(yè)。根據(jù)美國相關機構公布的數(shù)據(jù)，2018年有6182名中國留學生在美獲得博士學位，僅有493人是非科學與工程領域的博士，其余5689人是科學與工程方面的博士，占比高達92%。
但社會上需求更多的還是理工科人才，美國也不例外，因此美國長期以來利用OPT政策（對在美學習STEM專業(yè)的留學生特別延長2年實習找工作的機會），大規(guī)模延攬全世界的理工科人才，目的就是彌補美國高端勞動力的不足。
在美國某些學科領域，大量的基礎研究人員來自留學生，尤其是中國留學生，比如在生物工程領域，有調(diào)查表明博士與博士后研究人員中超20%來自中國。在硅谷高科技公司，從事技術研發(fā)的科技人員中，華裔也是占比最高的少數(shù)族裔之一。在某種程度上說，是來自中國與其他國家的優(yōu)秀留學生在支撐著美國的科技進步。如果沒有大量留學生的支撐，美國的科學研究與技術進步可能就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美國前議長金里奇在2019年出版的一本書中曾質(zhì)問美國領導人說，2017年巴爾的摩89%的八年級學生無法通過數(shù)學考試，這不是中國的錯；在學校里學習數(shù)學與科學的美國人太少，無法為研究生院輸送美國未來的科學家，這不是中國的錯。
在全球化的今天，很難有哪個技術是一個國家獨立發(fā)展起來的，而是全球化合作的結果，我們需要承認美國對世界科技發(fā)展的貢獻，但這也是延攬國際人才，與其他國家廣泛合作獲得的。美國限制中國留學生的這一做法，實際上也是在科學技術領域自廢武功，自掘墳墓。
按照人群特質(zhì)打標簽并限制其權利，是典型的歧視行為，這也從根本上違反了美國一貫標榜的自由平等的核心價值觀，這損害的是美國的道德根基，立國之本。
二戰(zhàn)以來，尤其是上世紀60年代以來，美國在世界的競爭中曾塑造了一個“燈塔”——美國夢，就是自由，平等，多元，包容等普世價值，歡迎全世界一切這一理念的追隨者。伴隨全球化，這個美國夢也走向了全世界，其中一個重要的輸出手段就是教育輸出，以先進的社會經(jīng)濟水平與教育水平，吸引全世界優(yōu)秀學子，在學習科學技術的同時，輻射傳播美國的價值觀。
中國今天的發(fā)展顯然超出了美國的預期與控制，讓驕傲的美國不淡定了，于是一些極端分子全面拋棄了美國引以為傲的自由平等，不顧一切地打碎了美國百年里塑造的美國夢，親手拉倒了這個“燈塔”。
其實在這一政策出臺之前，“燈塔”已經(jīng)開始坍塌。由于赴美留學環(huán)境的惡化，中國留學生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變留學目的地。根據(jù)美國門戶開放報告，2019年赴美中國留學生僅增長6000人，為10年來最低，僅有5年前的1/7，增長率也跌至10年最低值，不足2%，幾乎陷于停滯，而中國赴美研究生的申請量，則持續(xù)負增長。
也好，面對美方瘋狂且沒有底線的舉動，我們只有自強。更重要的是，美國此舉給全體中國人，尤其是青年學子上了一課：美國在世人面前自我標榜的道德和價值觀其實是有限定條件的，首先必須符合美國利益，否則，將不惜給你扣上間諜的帽子，把你拒之門外！
原文刊載于《光明日報》（2020年06月09日12版）
作者：陳志文，系中國教育國際交流協(xié)會常務理事
